心之全蚀

第八章(2/3)

我还没见到她,我怎么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不是天天见面的吗?”太澄说。

    “几时有这种事。”我否认。

    太澄说:“星路,我心情很坏,我想你陪我一天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病人。”

    “等我成为你的病人时,就太迟了。”

    我不出声,我看得出她的心情坏得不能再坏。

    “下班我来你家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来看我的新作品。”

    “你又有新作?”我会心莞尔。

    “星路,等你自己置房子的时候,我一定送一帧画给你。”

    我别转头吐舌头,那我情愿一辈子住宿舍,哈哈哈哈。

    “我们晚上再见。”

    我拍拍她肩膀,“别气馁,你不是为朱雯而活的。”

    她叹一口气。

    人很少为自己而活,不是为所爱的人,就是为所恨的人,我呢,我则为我的病人而活。

    说得太伟大了。

    那夜我准时到太澄那里去。

    很意外,饭桌上有第三者。

    太澄偷偷跟我说:“讨厌,不识相,也不懂得避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“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,在加拿大小镇内住了一辈子,忽然回来探亲,寄宿在此地。”

    “很一表人才呀,什么年纪?”

    “谁关心,人像木头一般,朝他白眼,也看不懂。”

    我笑,“那是他的幸福,”

    “我们出去吃,来。”

    “既来之,则安之,人家是老实人,别恃宠生娇。”

    太澄却耿耿于怀,她原本大约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,此刻添增一个不速之客,变得一个字也讲不出来。

    我暗暗好笑。

    我知道太澄不会替我们介绍,故此自己伸出手,“我叫宋星路,阁下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是周永良。”他很客气礼貌,“大澄的表兄。”

    太澄扁着嘴说:“一表三千里。”

    “很久没回来了吧?”我搭讪问。

    “十三年。”他答。

    “周先生干哪一行?”我也不过是客套。

    “我在猩市国立美术馆做助理馆长。”他笑笑。

    我肃然起敬,看样子他并非真傻,只是不与大澄计较。

    太澄一听,对这个表兄产生新的兴趣。

    “是吗,你管哪一个部份?”她问,“东方艺术部?”她想当然。

    “不,现代美术作品。”周说。

    “啊!”太澄惊喜地说,“那么你得看看我的画,给我中肯的意见。”

    周永良大吃一惊:“你画画?”

    “是呀,”太澄骄傲地说,“我从事美术已经有十年。”

    我连忙把眼睛转到别处去,不与太澄正视。

    周表兄说:“那么得先睹为快。”

    太澄推开碗筷,“真的,你要给我批评指教。”

    我想避席,谁知太澄说:“星路,你也一齐来,我想明年到欧美开画展,也许表兄可以给我一点帮助。”

    我耸耸肩,好个势利的家伙,忽然又成为她的表兄了。

    我见避不过,便只好跟着他们进画室。

    太澄的画一张张摆在画室一角,一亮灯,我几乎没立刻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只听得太澄的表兄一声惊呼。

    太澄还得意洋洋,一副洗耳恭听赞美之词的样子。

    我觉得好笑,正要看周表兄如何支吾过去。

    谁知地说:“这是你画的画?”

    大澄愕然:“当然,”她笑,“你以为是枪手画的?”

    “这些画怎算画?”他嚷,“我的意思是,十年来从无人告诉你,你在这方面没有天才?”

    太澄呆住,她张大了嘴,瞪住周表兄。

    我也吓呆。

    这个周永良,他怎么可以谬谬然在太澄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打击她?太不公平。

    太澄接着浑身颤抖起来,用手撑住一张椅子,她震动地问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周永良指着那些油画说:“这些画比街头摆买的帆船更不堪,你以为你在做什么?不但颜色对比全不是路,你连用笔都不会,”他毫不容情地批评,“没学走先学跑,这些画像是黑猩猩画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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