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雪枫想。
她真的好命苦。
苏雪枫出生在青梧国南边弱水郡流光镇的一个贫农家庭。
家里十口人,祖父祖母,父亲母亲,四个姐姐一个弟弟。
女人生产犹如鬼门关一过,这个弟弟可是她娘拼了八次命生来的,金贵的很。
至于为什么是八次?其实她家本来有十二口人的,原先她上头有两个姐姐,但是闹了两年饥荒,实在养不起啊,家里四个姐姐养也养大了,大姐二姐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,有礼金拿,父亲便果断卖掉两个年幼的姐姐换了几斤糙米,就这样勉强度过了饥荒年。
后来,朝廷赈济,日子渐渐又好过了,她娘也再次怀孕了,父亲是苏家的独苗,这个时代,断了香火可是大忌,祖父母对这个孩子殷殷期盼,不知听了那个方士之言,料定这胎是男孩,将来贵不可言,精心照顾,又是早早请镇上有学问的吴先生取了名,算着她娘生产之际是秋冬交替之时,便取了“雪枫”二字,那叫一个上心。
可惜,当接生婆看见孩子呱呱落地时,脸色骤变。
这次,还是个贱丫头。
祖母气得当场吐血而亡,祖父也急得拿拐杖抽打刚刚生产完的她娘,父亲则是一脸嫌弃地将血淋淋的她抱了出来,打算投江淹死。
是她娘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冲了出来,跪在父亲脚边苦苦哀求。
连接生婆也心生不忍,出言相劝,定是从前卖了两个女孩维持生计,损了阴德,她娘这才没生出男胎,这个孩子可是万万丢弃不得。
她其实还是幸运的。
她活了下来,虽然在拳打脚踢中度日,自小便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,好歹还是长大了,不是么?
她家变成六口人了。祖母被气死了。虽然她是女人,可她毕竟也是家中的功臣,生了男丁,需要一笔钱厚葬。二姐染了瘟疫,死在了饥荒那年。大姐早早出嫁了,嫁的正是那位为她取名的吴先生。礼金钱早就被爹娘花了个干净。
三姐再过一个月便及笄啦,生的白净,经常帮娘推车去城里卖菜,邻村的屠户垂涎已久,常常打着“照顾”的名义对三姐动手动脚,三姐虽嫌恶不已,但那屠户爽快地付了二两银的彩礼,祖父和父亲笑得合不拢嘴,竟是不顾礼法,第二天便将三姐送了过去。
三姐不出一年便死了。她家又少了一口人。彼时她刚刚学会走路。
她娘想去找那屠户要个说法,祖父和父亲收了一堆大烟和三两白银,便将此事草草揭过,只是在三姐出殡时掉了两滴马尿,以示哀痛,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宴席,开始大快朵颐,只有娘亲,生生哭晕了过去。
三姐刚死,她家便又多了一口人。
是的,她娘又怀孕了。
不过这次祖父和父亲没有过多期待,只是冷冷落下一句,如若不是男孩,便沉水溺死,他会给母亲一封休书,遣返娘家。
都说什么,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。
她娘哪里还有家?六岁时便被卖给父亲当童养媳,十一岁便生了大姐。一次又一次为了这个“家”,险些没了命。
娘亲将能听闻的生子偏方喝了个遍,什么都敢入口,因为她知道,生不出儿子的话,她活不下去的。
许是苍天显灵,怜悯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,让她生出了儿子。
祖父和父亲高兴地杀了一只鸡,给她娘补身体,甚至还摆了两桌请邻里吃饭,彼时她二岁,娘亲正在屋内休息,屋外鞭炮轰鸣,她依依靠在门边,咽了咽口水,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群男人推杯对盏,不亦乐乎,桌上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气味。
她实在太馋了,众人喜乐交融,她又瘦小地可怕,近乎没人注意到她悄悄捏了块红烧肉吃。
这是她第一次吃肉。烫得她嘴都起了泡,吃的满嘴都是油,本能地用袖子擦了擦,不料却被祖父捕捉到了动作,将她从桌底拖了出来。
一棍又一棍。
她终是将那块肉吐了出来。
父亲怒不可遏地踹飞了她,破口大骂。
沙子划破了她的手臂,鲜血四溢。
她痛得头晕眼花,父亲许是觉得不够解气,加之酒劲上头,还不待苏雪枫挣扎起身,等来的便是一脚又一脚。
她被揍得鼻青脸肿,成了个血人,奄奄一息。
正值盛夏,夜半蝉鸣,她被抬上了一辆板车。
祖父和父亲都觉得她活不了了,也不愿浪费钱为她诊治,索性用草席将她草草一卷,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