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位公子可曾说过,家里何人病了?”霆霓心急如焚。
“还能说这些?他从踏进门来也未曾开口说过半个字,一手递药方,一手递银子。”
郎中嘀咕道:“我还当他是个哑巴。”
霆霓的一颗心已然沉到谷底,无需再问,她已经知道了。
礼谦岚。
她的师父病了。
礼园之内是有医馆的,常用的药材都有备用。
若是储备不足,也当由医馆的人出门采办,大可不必颜息跑这一趟。
只是礼园医馆的人与各处药铺都熟识,若出门采买不寻常的药材,必定引发各路猜想。
偏偏,生病之人身份特殊,病情不宜声张。
她突然发觉,自己是个不折不扣,忘恩负义的混蛋。
从小到大,礼谦岚是如何待她的?
莫说别的,只说腰间这把碧玉琉红剑。
清平教的弟子都是统一佩剑的,那剑有十几斤重,一天练下来整条手臂如同断了一样。
练剑的第一晚,她手臂痛麻难当,翻来覆去难以入眠。
忽听门外有响动。
她惊起,推门去看,只见门边静静立着一把精致的女剑。
剑身缀着樱红花纹,其中点点镶嵌着碧玉。
她立即抬头寻找,只看到了夜色中,礼谦岚提灯远去的背影。
她微微迟疑,拿起了剑,立刻发觉它至少比佩剑要轻一半,剑柄附近似乎还刻着字。
后来在阳光下,她才看清,那是她的名字。
九年间,他就是这般不露声色,又明目张胆地偏护着她。
可她是如何报答的?
她逃了他的婚,害他误娶婢女,成为天下人的笑柄。
她只留下短短几字,便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,只觉得痛得快要窒息了。
“我得回去。”
她快步走出药铺,径直走向马匹,眼睛里一片腥红。
她把马背上,他们不久前精心准备的东西,一样样放到了地上。
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竹沥:“我师父病了,我必须要回去。”
竹沥面无表情,看着地上不断增加的布袋子。
他此时站在旁边,像极了它们中的一个。
都是被她抛弃的。
“他早已不是你师父,是差一点就成为你夫君的人。”
他似乎在提醒她什么。
霆霓闻言,停住了手上的动作。
她用一双猩红,又略带失望的眼睛看向他,字字分明道:“他永远都是。”
“永远都是什么?师父吗?”
半晌,他微垂下睫毛,露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:“只是师父吗?”
他知道她心里是有礼谦岚的,从他见她的第一面,他就知道。
尽管摔得满头满脸都是血,手臂脱臼了也一声不吭,只一心求药想救的人,早就看得比她自己都重要吧。
“不错,若不是我大婚当日逃婚,他现在就是我的夫君了!”
她缓缓直起身,心头一片寒凉,眼泪不受控制,从眼眶里溢了出来:
“可我当时奔去的是法场,下的是乱葬岗!”
见她泪光闪落,说的是句句心声,竹沥的目光渐渐柔软下来。
他伸出手想要去安慰她。
霆霓却后退一步,躲开他的手:
“你跟我说,师娘不是你杀的,可你的银针为什么会出现在当场?你又为什么要当众认下这罪?”
他僵在半空中的手,无力地缓缓放下,从胸膛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叹息:
“原来,你从未信过我……”
夜幕降临。
他神色寥落,一身素麻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白黯淡,一时间竟生出一些恍惚:
“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?信我者,伤我者,法场寻我者……”
街上不知何时已经空了,各家店铺纷纷打烊上了板子。
寥寥有几盏微灯先后亮了起来,却远远照不透这即将到来的沉重的夜。
二人相对而立,却都不再说话。
霆霓本以为她会糊涂地过一辈子。
和他去看大漠,听风沙,摇驼铃。
等到他们老了,就找一处僻静之地,种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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