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梦见自己再次站在布鲁塞尔的讲坛上,头顶穹顶高悬,冷风从石柱间灌入。他手中紧握羊皮纸,字迹尚湿。讲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修士、教师与神职者,一张张面孔如浮雕般清晰,又仿佛笼在雾中。
他正在辩护。为一句命题,为一个设问——“Veritas non timet quaestionem.”(真理不惧问题。)
最初是温和的辩驳,继而是刻薄的反问,最后,是指责与震怒。有人猛然起身,挥手打翻了墨水瓶,黑色的液体沿着讲台缓缓流下,仿佛染黑了整个讲堂的空气。
“你在亵渎神圣!”一人高声喝斥,“你以为逻辑能丈量启示?你是要把真理掰开揉碎,放在词句的秤上称重吗?”
他回望身后。阿尔班修士站在那里,手中握着一本未合的圣经,眼神沉静如灰。
那一刻,钟声从教堂深处响起,一页页羊皮纸自空中飘落,每一页上都印着他未说出口的疑问,旋即燃起微光,在空中化为尘。
他伸手去接,却发现手指穿过它们,什么也没有。
他惊醒了。
———
晨光透过高窗斜照进屋,照在摊开的笔记上。墨迹已干,昨夜的记录一字未动。
Veritas Christus resurrectus? —— Falsum
Num haec lapis est? —— Falsum
C’est un outil? —— Oui
他坐起身,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一页。他没有梦游;那不是幻觉。石头确实回应了。
他站起身,轻手轻脚地打开帆布袋,取出那块石头。羊皮布下,它如昨夜般冰冷,光滑,沉静无言。没有银光,没有字迹,仿佛从未回应过任何问题。
而纸页上,那些字还在。
回应,只存于纸上;石头,本身无痕。
这一发现使他意识到:石头不是承载者,而是传导者。它并不保存答案,它只是一个——门。
他重新坐下,摊开笔记,像每日誊写讲章那样,调整坐姿、研墨、执笔。但这一次,他写下的不是福音,而是实验。
他要知道——这块石头,究竟回应什么。他从最简单的命题开始,写下:
“桌上有奶酪吗?”
Estne caseus in mensa?
几秒后,纸上浮现拉丁回应:
Vera.
真实。
他点头,将羽毛笔移至笔记页,写下:
【记录】此类命题涉及当下可感之物,判断迅捷。
【评注】若此石之回应确有所本,则其知识结构可感知现世实物;若非魔术,则应能与感官经验一致。
接着他写下第二问:
“上帝是世界的创造者吗?”
Estne Deus creator mundi?
回应仍然迅速:
Vera.
他轻轻吸了口气。手下笔记继续:
【记录】此为教义之命题,回应亦为肯定,未见迟疑。
【评注】无法断定回应出自神圣启示,亦或制造者所植之人文常识。然其答复态度坚决,似未陷入判定困境。或可试探其对异端之问题之回应形式。
很困惑,雅各布很困惑。他想起昨夜他问基督耶稣是否复活被否定的场景:这两句回应静静地躺在纸页上,仿佛两块被风剥离的铭文。雅各布盯着那行“Vera”,最初的安慰逐渐让位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。
“这不是我所信的‘上帝’……”他喃喃低语。
他取过羽毛笔,再次写下:
【记录】石判“上帝造物”为真,此似符合我等信条。然其否定基督复活,则二者断裂。
【反思】或许我误解了其“上帝”一词。此石非人言,非信士之思,而是如同编年史中未署名之评注。
【剖析】我所信之上帝,有名、有心、有子,有应许、有救赎、有十架、有复活。
而石所承之“上帝”,却似无言无身、无息无形,仅为理性所求之第一因,为万物之初,而非一人之父。
【结论】“创造者”非指我所敬拜之神,乃推理所设之因。其“真”,不在信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