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摆放着一只蒲团,其上盘膝端坐着一名穿着出家人灰色袍子,头戴冠冕的年长女修。
“师父,您还没休息啊。”女子轻声呼唤。
越女剑派这一代掌门人,无心师太睁开双眸,神色先是冷厉,继而微暖地看了眼弟子:
“何事?”
女子有些怯怯地说:
“我修行剑诀,病症又犯了。”
无心师太沉默了下,叹道:
“这一代弟子中,你天赋最佳,若走为师的路子,成就不会低于我。可你偏要选祖师的路,这条路遍布荆棘,虽有剑谱,可却无人可以指点你,以至于修行愈深,反噬越强……”
女子咬着嘴唇,坚强道:
“我记得您说过,想要振兴我派,唯有自强。女子若想在江湖立足,便唯有攀最高最陡峭的山峰,站的比那些男子更高才行。”
无心师太眼神转柔,心疼地说:
“可你这病症……罢了,为师替你温养压制一二……谁?!”
突然,年长女修神色骤变,右手一挥,墙角悬挂的剑鞘震动,一柄长剑“噌”的一声拔出,朝院中徐徐浮现的人影劈斩过去。
然而季平安下一句话,却令这把剑硬生生在空中止住:
“她的病,我能治。”
……
听雪楼驻地。
一间屋舍内,蒸汽氤氲,屏风后一只硕大的浴桶散发出袅袅蒸汽,其上映出女子身影。
良久,一条修长的大腿从木桶边缘探出,继而,一只湿漉漉的手抬起,将搭在屏风上的一件件小衣抓走。
片刻后,沐浴完毕的听雪楼主走出房间,看了眼等在门外打盹的红缨,无奈道:
“你等在这作甚?”
红缨女侠打着哈欠:
“守……守着……”
听雪楼主无奈一笑,催促她回去休息,自己迈步往卧室走。
一路上,还在思考着明日该如何应对“新武”、“旧武”的拉拢。
然而这些思绪,都在她推开门的刹那消失了,听雪楼主湿润嫩滑的脸上美眸撑大,下意识去抓飞刀,一刀丢出!
下一秒,却见卧室内那名戴着斗笠,背对她的熟悉身影缓缓转了过来,指缝间夹着刀刃,笑道:
“多日不见,这就是听雪楼的待客之道吗?”
身子高挑,位列江湖美人榜的听雪楼主愣住,既惊且喜,认出眼前之人,正是当初在神都,曾与她夜会的高人:
“是你!?”
……
这一夜,当季平安返回自己居住的客栈时,月亮已挪到中天。
他靠坐在窗边睹月思怀,渐渐走神。
这一千年来,他见过很多人很多事,高高在上的人仙,鲜衣怒马的纨绔,醉酒杀人的江湖客,与无数朋友生死离别。
有老僧千里化缘,求千家米万家衣,只为返回“灵山”以众生凡尘烟火气吊弃婴童儿一口先天胎气。
有河中女鬼,被祭祀河神死不瞑目,徘徊江中六十载,日夜哭嚎,哭塌河堤水淹庄户五百里。
有沙场小卒,千万里奔袭,死人堆里逃出升天,浑身箭矢攒射刺猬般,只为护送手中一枚铜钱军粮币到将军手里。
有大毅力武夫,赤身逐日,从东海往西徒步横穿五大州,只身入妖蛮,只为看一眼日落尽头金乌何栖。
有书生赶考,从少年意气到白发苍苍,不为功名只为沿途见一眼心上人。
有至诚至善大德之女子,被乱贼剥光衣裙,绑缚马背,当街游行侮辱,而那一日,城中百姓家家闭户,满城街巷空荡无一行人……
然而那一切过往,都如烟云散去,物是人非。
就如这江湖中各大门派依旧鲜活,却已不见开派祖师,昔年药神。
恍惚间,一夜过去,天色大亮。
季平安睁开双眼,看到窗外晨雾飘荡,鸡鸣阵阵。
待天光大亮,“江湖名宿”丁焕走出宅子,乘坐马车,按照昨夜规划,逐一拜访药王派、越女剑派、听雪楼等分量十足的中立派势力。
他信心满满,认为以自己的名望,以及对江湖局势的观察,只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,纵使无法全部成功,但拉拢个一两家总是毫无问题的。
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。
一夜之间,各大中立门派竟同时一改往日态度,明确拒绝了新武的示好,反而是成群结队,去探望养伤的龙虎山老宗师。
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?!”
武林盟驻地,聚义堂内,当穿着紫衣袍服的江槐拿到下属的汇报,整个人愣住了。
他想不明白,为何一夜之间,局势大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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